【导读】目前国际社会有关“一带一路”倡议（BRI）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其有形要素上，包括公路、铁路、机场和海港等基础设施投资。然而，除了丝绸之路经济带（陆路）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海路）之外，中国还在2015年推出了第三条“丝绸之路”，即“信息丝绸之路”，后来更名为“数字丝绸之路”（DSR），其主要目的在于增强全球互联互通，加快中国科技企业的全球化进程。作者讨论了“数字丝绸之路”在印度尼西亚的进展及潜在影响，文中提到中国企业正在努力回应及解决印尼的需求，但仍然存在担忧，尤其是安全领域。
到目前为止，“数字丝绸之路”（DSR）已经在“一带一路”沿线的多个国家实施。作为“一带一路”倡议（BRI）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印度尼西亚正逐渐成为促进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找到数字立足点的受众目标。当前，印尼经济持续增长，在东南亚地区有着相当大的潜力。1万亿美元的GDP和71亿美元的移动商务市场规模，外加庞大的人口基数（被认为是全球最活跃的数字用户）和蓬勃的创业环境，使印尼成为中国DSR实施的优选地点。然而，很少有文章提及印度尼西亚作为DSR主要目的地的作用，现有文献大多集中DSR在东盟或其他国家的运行和影响上。因此，本文试图讨论印尼实现DSR的进展及其对该国的潜在影响。
一、数字丝绸之路在印尼的进展
从广义上讲，印尼DSR的推进可以分为两个方面：（1）“硬件”，集中于DSR的有形要素，如签署的交易和投资；（2）“软件”，涉及项目在实施过程中所进行的软实力层面的努力。
（一）“硬件”方面
印尼数字丝绸之路最重要的部分是，中国智能手机企业对印尼技术基础设施和电子商务的投资。卡纳利斯特（Canalyst）的一份报告指出，从2018年到2019年，以华为、小米和Oppo为主的中国手机销量在印尼增长了三分之一以上，超过了其他手机品牌。二十年前，华为初到印尼时只有二十名员工。现在，华为已经在该国建设了数千公里的光纤电缆网络，以及可促进各地区无线通信的波段收发站或塔台，从而使5G技术能够在印尼各岛屿实现稳定接入。中国的技术投资深受印尼欢迎。当美国暂停华为业务时，该国最大的电信公司印尼电信（Telkom Indonesia）的总裁表示，将与国际各供应商开展业务合作，包括中国公司。中国其他企业如阿里巴巴、腾讯、京东也对印尼的主要电子商务公司进行了大量投资。
除了投资印尼的电子商务市场，中国在印尼的DSR还涉及参与5G相关的基础设施项目。华为已经与印尼第二大电信公司Indosat Ooredoo签订了合同，在印尼的一些地区安装5G基础设施，同时向10万名印尼人提供5G技术培训。与诺基亚等企业相比，中国企业提供的必要设备给予了当地20%至30%的折扣。在印尼建立数据中心也是DSR的一部分，腾讯云和阿里巴巴云在该领域处于领先地位。
中国在印尼的数字投资在国家合作层面上也变得明显。例如，5G网络发展是外交部长王毅2021年1月访问印尼时讨论的议题之一，两国签署了一份关于提高互联网安全和技术合作的谅解备忘录（MoU），这是中国与外国签署的第一个互联网安全协议。该协议规定，印尼国家网络与密码局和中国网络空间管理局将在互联网治理体系、数据安全和网络空间秩序方面进行合作，坚持网络空间中的国家主权原则。华为还宣布与印尼的技术评估和应用机构（BPPT）在人工智能（AI）、云计算和5G网络三个领域开展合作。在前两个领域，华为的参与提升了BPPT的能力，并帮助该机构在印尼经济中开发和应用AI和云计算。此外，雅加达政府已任命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为电子商务顾问，负责帮助印尼电子商务的发展。
印尼DSR的另一个关键方面是中国的无现金支付系统的投资，主要是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印尼银行（BI）在2020年批准了微信支付的无现金交易，尽管有一些条件：（1）它与商业银行合作，初始资本为300亿印尼盾；（2）它只能被中国游客使用，所有交易必须以印尼盾进行。微信支付已经开始与印尼多家银行合作。此外，印尼多家国有贷款机构，包括印尼国家银行（BNI）、联昌国际银行（CIMB Niaga）和中亚银行（BCA），都表示愿意与移动钱包供应商合作。通过这种方式进出的资金将为印尼带来外汇收入。
（二）“软件”方面
除了“硬件”，中国DSR在印尼的推进还涉及“软件”，主要是加强印尼人民对中国日益增长的数字立足点的理解和接受。华为公司为此付出了大量努力。该公司一直致力于通过各种平台，如在学校和政府办公室等地方组织的研讨会、讲座和会议，向印尼公众传播有关5G及其潜在好处的信息。2021年，华为开始与印尼总统办公室合作，为10万名印尼官员开展为期五年的数字扫盲职业培训课程。华为还在印尼超过33所高校启动了数字人才培训计划，旨在让印尼年轻人掌握人工智能（AI）、物联网（IoT）、大数据（Big data）和云计算（Cloud computing）的知识和技能。
此外，华为发起了 "星火计划"，鼓励年轻人建立自己的创业公司。华为还与印尼最大的电信运营商印尼电信（Telkomsel）签署了一份关于数字发展的谅解备忘录，Telkomsel员工将接受由华为专家提供的200天培训。培训主题包括“数字转型领域的领导力”、“全球运营商基准”和 “技术知识转移”，涵盖5G、客户体验管理、网络功能虚拟化（NFV）、软件定义网络（SDN）、云、大数据、AI和物联网等领域。
二、数字丝绸之路在印尼实施的影响
作为一个正在努力加快数字转型的国家，印度尼西亚将DSR视为对其需求的积极回应。近年来，印尼政府一直在努力改善其部分地区的电信接入，特别是贫困地区和印尼东部地区，这些地区仍然缺乏数字连接和技术基础设施。对印尼来说，中国公司提供的价格友好型5G和其他数字基础设施吸引着印尼企业。DSR是加速印尼互联网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的一项重大利好。
然而，DSR的实施也带来了一些担忧，主要是关于中国技术，特别是5G在中国情报活动中起作用的传闻。这不仅导致人们对中国监视印尼政府的可能性的担忧增加，而且对印尼政府利用中国技术控制本国人民的担忧增加。对此，印尼已经与中国签署了一份关于促进互联网安全和技术合作的谅解备忘录。
事实上，随着华为的项目之一——雅加达东盟工程学院——启动，有关印度尼西亚数字专制主义加剧的报道紧随其后。雅加达还宣布了一项审查数字内容的法规，这引起了人权倡导者的谴责。还有人担心，中国参与印尼的人工智能建设，在印尼的经济活动和政策制定中都增加了中国政府的影响力。
另一个问题是，DSR的实施可能导致印尼更加依赖中国。中国企业在协助政府实现特定经济目标——数字转型和数字经济的作用，可能会增加印尼对中国的依赖。此外，中国对印尼电子商务的投资活动可能会在中国和当地企业之间产生不公平竞争。中国投资的电商平台的销售模式显示出中国产品的主导地位。据报道，在印尼市场上销售的90%的产品都是“中国制造”，这些产品的价格往往较低，使得它们比本地产品的销量更高。这种依赖性也可能来自于，这些数字基础设施将被用作中国正在建设的基础设施项目的数字组件。例如，在铁路行业，中国的控制和信号系统以及智能监控系统预计将被用于铁路运营中。
不可否认，推动实施中国DSR，增加和扩大了印尼年轻人的技术知识和技能，但也暗含风险。通过培养具备相关知识和技能的个人来运营中国管理的数据中心，中国政府将受到印尼人更多的监督。还有人担心，可能会有更多印尼人相信中国在互联网、技术、审查和监控方面的政策和做法是利他的，并希望在印尼实施同样的方法。因此，印尼需要确保它能从中国的DSR中获益，同时制定适当的措施，将潜在的风险降到最低。
作者简介：
穆罕默德·佐勒菲卡尔·拉赫马特(Muhammad Zulfikar Rakhmat)是印度尼西亚伊斯兰大学国际关系系的助理教授。其研究和教学领域集中在国际合作的政治经济学，特别是中国-印尼和中东关系。目前担任全球与战略研究所所长，雅加达经济与金融发展研究所(INDEF)的副研究员，并曾在帕拉马迪纳大学(Universitas Paramadina)和比努斯大学(Binus University)等多所大学担任访问教授。
文章来源：
编译：王文婧
校对：刘 源
编辑：武兵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