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2022年8月16日，哈萨克斯坦教育部部长宣布，从新学年起取消一年级学生学习三种语言的规定。受到俄乌局势的影响，不少民众对此举可能导致的俄哈关系恶化表示担忧。语言政策一定会导致类似俄乌局势的政治风险吗？何种现实情况催生语言政策的变化？在本文框架内，作者将哈萨克斯坦语言政策的法律基础、移民结构以及教育问题纳入影响语言政策制定因素的考虑范围，认为务实是当前语言政策的特点。特此编译，以供参考。

一、背景

在语言政策问题上，俄语在哈萨克斯坦地位的下降主要源于以下几点现状：

1.正在开展的哈萨克语拉丁字母化运动；

2.停止在哈萨克斯坦学校教授俄语，逐步取消混合学校；

3.讲俄语的人在哈萨克斯坦劳动力市场上的竞争力下降；

4.在有机会学习英语和土耳其语的情况下，学习俄语不再是强制性的；

5.在哈萨克斯坦知识分子队伍中，越来越多人呼吁放弃俄语教学，只改用哈萨克语。

因此，许多人表现出了对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关系的悲观态度。有观点认为，俄语在哈萨克斯坦受到压制，这可能会导致与俄罗斯的冲突升级，类似于乌克兰。

本文作者认为，哈萨克斯坦与乌克兰局势只是部分相似，两国的政治制度并不相同。仅根据哈萨克斯坦的俄语状况就对俄哈关系的发展前景做出全面预测，是危险且不可取的。

二、影响哈萨克斯坦语言政策制定的主要因素

（一）法律基础

1997年6月11日颁布的《哈萨克斯坦共和国语言法》规定，“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的官方语言是哈萨克语。国语是国家机关、法规、法律文书和公文的使用语言，是全国各个社会关系领域运用的语言。掌握正在成为团结哈萨克人民重要因素的国语，是每个哈萨克斯坦公民的义务。”对于作为前苏联国家的哈萨克斯坦来说，构建一个公民国家仍然重要，语言应该充当加强公民意识的重要工具。同时，该法律还指出，“俄语与哈萨克语一样是国家机关和地方自治机关的官方语言”。直到现在，使用俄语一直是常态。

（二）移民结构

哈萨克斯坦仍处于“哈萨克民族”或“哈萨克公民”的两难境地，哈萨克语被认为是其构建统一国家的重要因素之一。各项统计数据显示出“移民结构”这一因素对哈萨克斯坦国内哈萨克语的影响。

1.哈萨克族在移民结构中呈增长趋势。自苏联解体以来，哈萨克斯坦移民结构的主要特征为哈萨克人的回流。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将哈萨克人遣返其历史家园，已成为该国移民政策的优先事项。（图1）

图1：2015-2020年哈萨克斯坦移民来源国（移入）

（资料来源：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战略规划和改革局国家统计局）

2.哈萨克斯坦的移民主要来自乌兹别克斯坦、俄罗斯和中国。此外，来自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的移民也相对较多。（表1）

表1：2020年哈萨克斯坦移民来源国人数（移入）

资料来源： https://lsm.kz/migraciya-za-2020-god-uehali-priehali

3.前往哈萨克斯坦的主要是受过中等职业教育和普通中等教育的人。（表2）

表2：按教育水平划分的哈萨克斯坦移民分布情况

教育水平	人数	15岁以上移民占总人数百分比
高等教育	1873	19.5%
中等职业教育（10年级或11年级）	2527	26.3%
完全中等普通教育（10年级或11年级）	3447	35.8%
初等普通教育（5-9年级）	1777	18.5%

（资料来源：https://lsm.kz/migraciya-za-2020-god-uehali-priehali）

4.移入哈萨克斯坦的主要是哈萨克族。除此之外，还有俄罗斯人、乌兹别克人和土耳其人。（表3）

表3：2020年哈萨克斯坦移民（移入）民族构成

民族	人数
哈萨克人	5575
俄罗斯人	2651
乌兹别克人	506
土耳其人	310
吉尔吉斯人	278
阿塞拜疆人	267
乌克兰人	230

（资料来源：https://lsm.kz/migraciya-za-2020-god-uehali-priehali）

根据移民数据可以得出结论，共和国的民族构成逐渐变得单一，哈萨克人的数量相对增加。从长远来看，天平很可能会倾向于更积极地使用哈萨克语。然而令人担忧的趋势是，哈萨克斯坦移民移出人数一直高于移入人数。

1. 移出哈萨克斯坦的移民绝大多数流向俄罗斯，德国作为接收国也脱颖而出。美国、白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加拿大是受欢迎的移民目的地。离开的主要是受过高等教育，能够自如使用两种语言的人。（表4）

表4：哈萨克斯坦移民（移出）教育水平

移民（移出）教育水平	人数	占总人数百分比
高等教育	8183	37.7%
中等职业教育	7417	34.2%
完全中等普通教育	4334	20%
初级普通教育	1746	8%

（资料来源：https://lsm.kz/migraciya-za-2020-god-uehali-priehali）

2. 俄罗斯人流出哈萨克斯坦，将会导致该国讲俄语的人越来越少。相应地，对俄语教学的需求也会减少。（表5）

表5：2020年哈萨克斯坦移民（移出）民族构成

民族	人数
俄罗斯人	20313
德意志人	2481
乌克兰人	2097
哈萨克人	1131
鞑靼人	807
波兰人	423
白俄罗斯人	355

（资料来源： https://lsm.kz/migraciya-za-2020-god-uehali-priehali）

哈萨克斯坦移民领域专家奥尔加·西马科娃认为，语言已不再是促使哈萨克人向外移民的直接因素，更多的情况是社会经济因素和自我实现问题。为了移民，哈萨克人需要学习第二种语言。从长远来看，这种语言将会是英语和土耳其语，而非俄语。

（三）教育问题

哈萨克斯坦的教育水平在国际排名中普遍不高，以哈萨克语为教学语言的学校在教学质量上远远落后。从地区分布来看，教育水平最差的是哈萨克斯坦南部和西部，即哈萨克斯坦人口集中的地方。首都俄罗斯班和哈萨克班的学生水平也有很大差异。

在支持使用哈萨克语的人群中，有一股用英语代替俄语的声音，以便获得“国际社会的便利”——教育、商业发展、文化等。然而，据国际教育计划“教育第一”的数据显示，哈萨克斯坦人民的英语水平仍然很低。

哈萨克斯坦绝大多数年轻人前往俄罗斯学习，2020年为63497人。考虑到哈萨克斯坦只有60.5万人，那么每10个学生中就有一个在俄罗斯接受教育。与此同时，国际移民组织估计，哈萨克斯坦向外移民不再回国的可能性达到30%-35%。（表7）

表7：2019-2020年哈国前往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留学的中职教育和高职教育学生人数

	中等职业教育	高等职业教育
亚美尼亚	5	34
白俄罗斯	51	231
吉尔吉斯斯坦	204	2083
俄罗斯	5538	63497

资料来源：

http://www.eurasiancommission.org/ru/act/integr_i_makroec/dep_stat/econstat/Documents/Education%20Yearbook/EducationEAEU2020.pdf

对于年轻人来说，素质教育正在成为社会阶层跃迁的强大阶梯。本国教育存在教师素质低、腐败，教育机构的物质条件和技术设施条件差等问题。国内民众重视在国外（主要是美国或欧洲）获得高等教育文凭。对于哈萨克斯坦的年轻人，俄罗斯的教育是一种更为便宜但高质量的国民教育替代方案。

教育移民也取决于家庭的民族背景。在斯拉夫家庭中，移民学生成为整个家庭移民的桥梁，他的方向是在留学国家找到工作并获得公民身份。哈萨克家庭也会把孩子送到国外学习，但会引导孩子回国。

如今，讲俄语的年轻人正从哈萨克斯坦不可逆转地外流。所有中亚国家，包括哈萨克斯坦，移民的强大动力之一是渴望获得高质量教育。他们的竞争力在于掌握哈萨克语和外语——尤其是英语，而最大的优势是使用多种语言。

三、结论

哈萨克斯坦的语言政策是务实的。哈萨克斯坦人民在工作和日常交流中仍相当积极地使用俄语，但这一事实并不能成为预测该现状将永远维持的论据。他们的选择出于实用主义，这是年轻人实现职场成功的关键抉择。现在，俄语有了更强大的竞争对手——英语和越来越受欢迎的土耳其语。不过，俄语也有一个重要优势：它是欧亚经济联盟的官方语言，是前苏联地区民间交流的语言。欧亚一体化将对哈萨克斯坦语言政策产生积极影响。

 

文章来源：

https://russiancouncil.ru/analytics-and-comments/analytics/yazykovaya-politika-v-kazakhstane-riski-politizatsii-yazykovogo-voprosa/

作者：叶卡捷琳娜·奇米里斯（Екатерина Чимирис）。政治学博士，全俄对外经贸学院社会政治研究中心主任，俄罗斯国立财政金融大学副教授,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专家。

 

编译：何　璐

编辑：武兵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