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 УКГД ООН / Л. Кулу
[导语]：黑海粮食倡议即将于5月中旬到期，面临着来自各方的压力，目前该倡议是否会再次延期仍是未知数。时至今日，旨在保证从乌克兰港口出口粮食和化肥产品、保障全球粮食安全的黑海粮食倡议，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该倡议对俄罗斯粮食和化肥产品的出口有多大的影响？粮食危机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缓和？倡议本身又是否引发了某些争议？针对这些问题，本文整理了俄罗斯专家伊琳娜·杰留金娜近期发表于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РСМД）网站上的两篇文章，对其主要观点进行了梳理，特此编译，以供参考。
黑海粮食倡议于2022年7月22日由俄罗斯、乌克兰、土耳其和联合国四方正式签署，旨在保证粮食、农产品、化肥（包括氨水）在从敖德萨、切尔诺莫斯克和尤日内三个乌克兰港口出口过程中的航运安全。倡议的缔约方都为船舶的通行安全提供保证。船舶在土耳其通过由三国及联合国代表组成的检查小组的核查后，进入乌克兰港口（图1），船舶全程受技术监控。由俄罗斯、乌克兰、土耳其和联合国的代表组成的联合协调中心已经成立，用以监督该倡议条款的遵守情况。在2022年11月18日第一轮粮食倡议到期后，该倡议又延长了120天至2023年3月18日。2023年3月13日，有关各方齐聚日内瓦，就粮食协议的延期问题进行磋商，次日，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格鲁什科宣布粮食协议继续延期60天至2023年5月18日。
来源：United Nations. Black Sea Grain Initiative Shipping Route
黑海粮食倡议在一定程度上维稳了世界粮食价格和粮食危机的通胀预期。2023年2月的全球粮食价格指数与2022年4-5月相比下降了28.7个点。从乌克兰出口的所有粮食产品的价格在经历了2022年春天的价格高峰后也已回落至2022年1月的水平：2022年5月的小麦价格为每吨522.3美元，2022年12月降至每吨386.3美元；葵花籽油的价格在4月跃升至每吨2.3万美元，12月降至每吨1.2万美元。
然而，粮食倡议仍存在许多争议：
首先，俄罗斯粮食和化肥产品出口的正常流程受阻。与粮食倡议同期签署的还有一份为期三年的谅解备忘录，该备忘录由俄罗斯和联合国秘书处共同达成，旨在推动俄罗斯的食品和化肥（包括氨水）进入全球市场。备忘录指出，联合国秘书处应帮助俄罗斯消除其在粮食和化肥出口时面临的金融、保险和物流障碍，而俄罗斯应推动粮食和化肥产品从乌克兰港口顺利出口。然而在实际运作中，联合国秘书处未执行备忘录中有关俄罗斯粮食及化肥产品出口的部分细则，这使得2022年俄罗斯在粮食和化肥产品的出口过程中面临包括船只运费、货物保险、禁止进入外国港口、付款等物流方面的问题。
当然，尽管如此，2022年俄罗斯的粮食和化肥产品出口总体上稳步推进。在粮食出口方面，2022年俄粮食出口总量较2021年增长了3%。俄罗斯调整了粮食出口的全球布局，大幅增加了出口中国的粮食总量，此前主要从欧盟进口粮食的阿尔及利亚转而进口俄粮食产品，俄出口孟加拉国、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阿联酋、以色列和苏丹的粮食总量也有所上升。在化肥产品方面，2022年俄化肥产品的出口总量虽较上一年下降了10%，但收入却增长了70%，主要增加了对印度、土耳其、越南的化肥出口，其中出口印度的化肥产品量是2021年的3倍。
其次，俄罗斯的粮食和化肥出口受到“制裁限制”。根据黑海粮食倡议一揽子协议和备忘录的条款，俄罗斯有权期望减少对粮食和化肥出口的歧视性限制。然而，到目前为止，只有欧盟国家可以购买俄罗斯的化肥并不受制裁限制。因此，俄罗斯正在寻找方法，以向非洲的贫困国家无偿提供其封锁在欧盟港口的化肥，但这需要与联合国秘书长进行艰难的谈判。
再次，粮食倡议虽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全球粮食流动，但存在分配严重不均衡的问题，在解决全球粮食危机方面也收效甚微。从乌克兰港口出口的粮食产品包括小麦、玉米、大麦、菜籽、大豆、豌豆、葵花籽、葵花粉和葵花籽油。通过分析乌克兰出口粮食货物的数量以及出口目的国可知，从2022年8月1日至2023年3月14日，有2440万吨粮食产品从乌克兰的三个港口运出，其中小麦占比27%，玉米占50%，油籽和饲料作物占18%，葵花籽油占5%。中国、西班牙、土耳其作为最主要的三个受益国，共收到了根据该倡议从乌克兰运出的一半以上的粮食产品。截止2023年3月10日，根据该倡议运送至发达国家的粮食产品占比40%，发展中国家占比60%。其中，35%出口到了中国和土耳其，其余发展中国家占比25%，最不发达的国家和低收入缺粮国家收到的粮食产品仅占11%，饥荒迫在眉睫的国家仅收到了不足5%的粮食产品，如埃塞俄比亚、也门、苏丹、阿富汗、黎巴嫩、肯尼亚和索马里。这些国家以及埃及、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收到的粮食产品以小麦为主，欧盟、土耳其和中国则以油菜籽、饲料作物和葵花籽油为主。
最后，乌克兰粮食的过境问题引发了东欧国家的担忧。乌克兰的粮食产品主要通过粮食倡议框架下的黑海走廊运输，还可以通过两条经由东欧国家抵达欧盟的绿色走廊运输。2022年欧盟对乌克兰的货物采取了零进口关税制度并取消了进口配额，建立了绿色走廊。粮食产品本应绕过乌克兰边境地区运往西方国家，然而大多数货物最终却运抵了邻近乌克兰的东欧国家，并以比当地生产商至少低30%的倾销价格出售。乌克兰农产品的大幅倾销，使欧洲当地农产品的价格失去了竞争力，这对许多欧盟国家（包括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匈牙利、捷克共和国、斯洛伐克）的农民造成了困扰，数千吨的粮食囤积在仓库中，短期内无法出售。
对此，波兰政府颁布禁令，禁止从乌克兰进口粮食等商品、并禁止商品过境直至2023年6月30日。匈牙利也出台了类似的禁令，禁止从乌克兰进口粮食、油菜籽等农产品。保加利亚和斯洛伐克虽然同样也禁止进口乌克兰的粮食产品，但未对产品过境加以限制。欧盟一方面担心农民的抗议加重，另一方面仍想彰显欧洲国家在对待乌克兰问题上的团结态度。因此，4月19日欧盟委员会商讨了乌克兰粮食产品的出口问题，批准波兰重启乌克兰粮食的过境进程，但产品需使用密封集装箱运送。由于没有规定这些密封集装箱在进出境时必须接受检查，加之腐败链的日益复杂化，不少专家认为乌克兰的粮食产品很有可能将在东欧国家的市场上继续销售。此外，随着粮食倡议的持续推进，大量的乌克兰粮食产品将继续通过黑海走廊运抵西欧国家，本就是粮食出口大国的罗马尼亚和法国或将对此持消极态度。
目前，粮食倡议的命运不容乐观。俄罗斯在延长粮食倡议时强调，坚决要求联合国履行备忘录的条款，并帮助俄方在全球市场上推广粮食和化肥产品（包括氨）。虽然在日本仓敷召开的七国集团农业部长会议上各方重申了粮食倡议的重要性，并做出了“延长、全面实施和扩大”倡议的口头承诺，然而未就俄罗斯的诉求提出任何实际的解决方案。土耳其作为粮食倡议中最大的粮食进口国之一，是谈判中最重要的调解人，它呼吁西方国家和联合国落实所有的协议要点。土方呼声很可能不会得到西方国家的重视。俄罗斯将在土耳其大选结束后亲自与土耳其讨论协议的延期问题，考虑协议延期的附加条件。
如果黑海粮食倡议短期内无法延期，那么禁止乌克兰通过陆路走廊向欧盟出口粮食，将对西欧国家的粮食供应以及乌克兰在粮食出口方面的收入造成不利影响。
原文链接：
Что стоит за Черноморской зерновой инициативой ? Ирина Дерюгина
Продление зерновой сделки: как разрешится экспортный конфликт Ирина Дерюгина
作者简介：
Ирина Дерюгина 伊琳娜·杰留金娜：经济学博士，俄罗斯农业研究和粮食安全中心主任，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
编译：邹松洋
编辑：武兵科
